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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在即将触碰到袁茂后背,能够成功把他像小时候那样推下楼、看着他的身体在台阶上一顿一顿地痛摔的时候,一只手半路出现,抓住了他的手腕,把他从袁茂的身后拽了过来。

  蒋乾回神,扭头看到方映桢愤怒的脸。

  方映桢没等他说话就把他从楼道里拖了出去,拖到顶楼那个没人常去的厕所里。

  直到身体碰到冰凉生硬的地砖,蒋乾才有了一些落地的真实感。

  他抬头,刚想说话,方映桢就一把揪起了他的领子,表情恶狠狠的:“蒋乾你到底想要做什么!”

  “如果我刚不拦你,你是不是要把袁茂推下去?”方映桢的眉头拧得很死,不是蒋乾喜欢看到的样子,蒋乾皱了眉,想要推开他,却被方映桢按住肩膀不能起来。

  “你他妈知道把他推下去的后果是什么吗!”方映桢眼睛血红,揪着他的领子喊道,“你到底知不知......”

  一句话没说完,方映桢被狠狠地推开,后背撞上墙壁,很疼。

  蒋乾从地上爬起来,左摇右晃地往前走了两步,拉开一间厕所的门扑进去。

  门被大力一甩,反弹开来,发出很大声响。

  蒋乾昏天暗地的呕吐声从里面传了出来。

  方映桢顾不上后背的疼痛,连忙起身:“蒋乾......”

  蒋乾不应他,吐得很凶,额头上青筋暴起,脸色惨白,手臂虚虚地扶着厕所的墙壁,像是随时都可能倒下去。

  “蒋乾......”方映桢慌了,扶着他的后背,“你怎么样?”

  “......”

  很长时间,蒋乾吐到只剩苦水,才撑着手臂站起来,出了厕所,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。

  洗完脸,又把整颗脑袋往水龙头下面塞,开始淋冷水。

  “你这是干什么!”方映桢一把把他从洗手台上拽出来,脱掉外套给他擦头发,“疯了吗你!”

  蒋乾一脸湿淋淋的,发梢的水不断地往下滴,沾湿了他原本就黏在一块儿的睫毛。

  “好......好些了吗?”方映桢颤着声音问他。

  蒋乾嗯了一声,冷淡地点头。

  “不要这样......好不好?”方映桢手指摸上蒋乾的鼻梁,“求你了......别这样,好不好?”

  蒋乾很久都没说话,最后抱住了方映桢。

  水龙头没有拧好,有水滴下来,规律地产生空洞的回响。

  方映桢不知道蒋乾抱着他站了多久,只知道蒋乾抱得非常紧,一动都不动。蒋乾的脑袋埋在他的脖颈处,把他的衣领和胸口都弄湿了。

  有风吹过窗台,那扇半开的窗户稍微动了一下,操场上体育老师的哨子声和学生说笑的声音远远地传进来。

  方映桢突然生出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,以为自己陷入了梦境,可抱着他不说话的这个人,又用自己沉默的呼吸告诉他,不是梦,是真的。

  这是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,没有下雨,没有阴天,只有阳光,把空气渲染得鲜活剔透。

  可方映桢满身满心能感受到的只有不安、忐忑还有绝望。

  蒋乾像是一口枯死了的井,什么声音也没有,只知道死死地抱住他,连哭都不会。

  “蒋乾......”方映桢伸出指尖,在他背上碰了一下,“你,有什么话,都可以和我说的,不要憋在心里。”

  “对不起。”蒋乾突然出声。

  “啊......你跟我不要说对不起。”方映桢心里酸酸涨涨的,用力搂住他,感受到蒋乾动了一下脑袋。

  “对不起。”蒋乾还是说。

  方映桢很想读懂他的意思,但做不到,着急又不能说出口。

  又是很长的沉默之后,蒋乾开了口:“我刚才是,想把他推下去。”

  “......嗯。”方映桢说。

  “不仅是他。”蒋乾松开了方映桢,抱着他的外套往后退了两步,背靠墙壁坐到了地上。

  方映桢愣了一下,在他面前蹲下来:“还有是谁?”

  “还有蒋明州。”蒋乾发呆一样地看着对面的墙壁,“我一直在等他出狱,我想......”

  说到这里,蒋乾又沉默了,过了一会儿看着方映桢,又说了一句对不起。

  “你不用跟我说这个的,”方映桢被他的眼神弄得心疼,伸手在他手臂和肩膀来回地揉着。

  “我本来以为,我都忘了。”蒋乾声音很闷,听得人喘不过气。

  “可是智医生最近问我一些问题,”蒋乾低了一下头,不自觉地皱了皱眉,“我总是做梦也能想起来,那些不愿意想起来的东西。”

  方映桢也直接坐下来,重新抱住了他。

  “我真的想杀死他。”蒋乾把脸埋在他的胸口,轻声说。

  方映桢突然明白了。

  这个他,不只是蒋乾的父亲、袁茂,蒋乾所憎恨的一切人类。

  还有那些和被随意丢弃在街头垃圾桶里且过期的食品罐头一样,散发出腐烂腥臭味道的不堪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