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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(2 / 2)

  “呜……”

  李彬睁开眼睛,眼前除了拔都的轮廓外一片黑暗,那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。

  是风声吗?

  “呜呜……”

  过了一会儿,那声音又响起,李彬竖起了耳朵仔细听。

  “嗷呜…………”

  不对!那声音像是长了腿,越来越近!

  绝不是风声……

  李彬趴在拔都怀里,恨不得整个身子都蜷起来。他曾听说草原上时有野狼出没,专门袭击落单的人。

  被野狼盯上的人会先被从脖子咬死,撕扯开胸腔腹腔,而后群狼分吃内脏,最后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……

  李彬吓得闭上眼睛,那声音却愈发清晰,李彬仿佛预见了被狼群分吃了的自己的尸体。

  “嘘——别怕。”李彬正抖如筛糠不知所措,头顶却传来拔都的声音。

  拔都不说话还好,他一开口李彬就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,抱着他精壮腰肢不放,眼角险些泌出眼泪来,“是不是有什么东西……”

  拔都轻轻抚摸他的背,用从未有过的温和语气说道,“没事的,我去看看,你在这里等着,千万别出去。”

  李彬听话地松了手,拔都站起来走出帐外。李彬哪敢去看外面,乖乖躺在原地,把袍子紧紧裹在身上,仿佛这样就有了安全感。

  等了好半天也没动静,李彬心中惴惴不安,心道拔都该不会已经入了狼腹吧……又转念一想,自己好歹也是个男人,不能被这么点声音就吓得半死,于是壮着胆子,掀开帐帘向外看去。

  只见清澈月光下,拔都高大魁梧的身躯已是赶了回来越走越近。见他身上既无血迹也无伤痕,李彬这才放下心来。

  拔都回到营地,把熄灭的篝火重新燃起,看见李彬整个脑袋鬼鬼祟祟探到外面来便对他说道,“吓着你了吧,一只狼而已,我已把他赶跑了,他看见火光就不会再过来了。”

  而已?李彬吞吞口水,心道这蛮子真的生猛。

  “没事吧?你没受伤吧? ”

  拔都轻蔑地笑笑,“怎么会,你也太小看我了。”

  他面孔本就周正,笑起来就是说英俊也不过分,此时在火光映照下,就如同大漠中的一眼清泉一样令人舒爽。

  李彬竟有点看呆了,情不自禁说道,“你真好看……”

  “我?”拔都有些诧异,“随我额吉吧,她很漂亮。”

  “嗯,也对,儿子随娘。那你爹不好看吗?”李彬又问道。

  “我阿爸啊……你见过窝阔台吧?我阿爸就很像窝阔台。”

  李彬想起来那个阔面赤红的中年人,不禁赞同点头道“还好你随你娘。”

  拔都明白他的意思,眉毛松动笑了出来,“你就直说他丑就好了。”

  李彬也低声笑了起来,两人静静围着篝火坐着。过了半晌,拔都突然叹口气,“阿爸明明长得同他们一样,他们却总不当我们是一家人……”

  李彬不曾想自己好奇问了几句话竟勾起他的伤心事来,下意识便凑到他旁边拉他的手,“对不起……我不是有意问你的……”

  拔都任他白嫩的爪子握着自己粗糙的大手,摇头道,“不怪你,这事这么多年一直都横在我心里。”

  李彬感受到手上温度时才意识到自己逾越了,赶紧松手坐回原来的地方。

  拔都还想继续享受那骨节分明纤细柔的手感,李彬一躲开不免觉得可惜,他又怕两人尴尬于是开口道,“你很真诚。世人都道我们蒙古人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,其实那也只是上了战场迫不得已,对待朋友我们也是以诚相待热情似火的。”

  这话让李彬想起了还在哈拉和林的贵由和蒙哥,忍不住问道,“你们蒙古人……不,你们蒙古贵族,也是随心所欲的交朋友吗?”

  “当然不是‘随心所欲’,”拔都突然表情严肃了起来,“不管是大汗,宗王,将军,商人,甚至是平民,只要他正直,与我们一条心,那便是朋友了。”

  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我是说那种朋友……就是可以私下聊天,切磋,一起喝酒吃肉无话不谈那种。”

  拔都略一沉吟,“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,只能跟你讲讲我爷爷与他的安达札木合的故事。我从小便听阿爸和爷爷讲的,当我的爷爷还只是乞颜部首领时札木合就是他的朋友,他们一起享用草原上最肥美的羊羔,也一同出生入死抵御外敌;可当我爷爷逐渐强大后,札木合却背叛了他,以至于最后反而变成了仇人。”

  “我好像懂了点。”李彬静静听着点点头,“朋友要同甘苦共患难,一时的朋友只是利益伙伴,一世的知己才算朋友吧。”

  李彬自己说到这时便想到了蒙哥。经过崔彧这事后他多少开窍了些感情上的事,虽然他还是不晓得蒙哥接近自己到底是什么目的,但人家枉自屈尊,不嫌弃自己身份低贱来相交,而自己离开哈拉和林时竟连告诉都没告诉他,不免暗自自责起来。

  “你是个聪明人。”拔都听完他的话后赞道,“不过你我之间不需如此,我信任你,我相信你也不会背叛我。”

  李彬对那不疑有他的语气颇为不信。“李彬家中经商,从小就知道‘利’字为先。您怎么肯定我朝一日不会为了利益背叛您呢?”

  “因为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。”拔都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,目光笃定又充满威严地看着李彬。

  李彬再接不出话,低下头不敢看他,头皮一阵发麻。

  拔都意识到自己说重了话,他怕李彬心思敏感过分猜疑,赶忙笑着打岔道,“你这样胆小,在汴梁时就是如此伤了速不台的脸吗?”

  “我……才不是……”一想起这事来李彬就觉得丢脸,晕倒在茅坑边,又挨了二十板子,说出去多让人耻笑。

  “嗯?你怎么知道的?”

  李彬往前一窜,恨不得坐在拔都的怀里,眼中满满的警惕与好奇。

  拔都憋着笑道,“图鲁告诉我的,你忘了?他可是又救了你一命。”

  拔都暗自开心得意,李彬却渐渐敛了笑容。

  两年前在西域的濒死奇遇、汴梁城外大营与图鲁的再逢……一切的一切,环环相扣,犹如一条暗线穿续其中。

  一个大胆又荒诞的想法在李彬的脑海中一闪而过。

  李彬的蓝眸似深夜空中的一轮孤月,澄澈冰凉,他薄唇微启,一字一句问道,“你与图鲁是什么关系?我又与你是什么关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