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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45慌张(1 / 2)





  岳婕妤很久没看过贤妃露出这般慌张的姿态,放下手中正拿着的绣着花的绷子,淡淡问道:“姐姐,何事呀?”

  贤妃警惕地朝外面看了看,然后将门关起来。吩咐宫女们都下去,然后坐下来道:“妹妹,你没有察觉吗?”

  岳婕妤揣着明白装糊涂,说:“姐姐说的是什么事?妹妹愚钝,不明白。”

  贤妃看着她的眼睛,半晌,道:“有人要对付我。”为了让岳婕妤了解得更清晰些,挑明了道:“柳修仪,柳修仪要将手伸到你我的身上。”

  岳婕妤笑了一声道:“姐姐,你这话说得好生奇怪,方才明明说是有人要对付你,怎么一下子,就变成这人的手除了伸到你身上,还伸到我身上来了呢?”

  贤妃没有直接挑破,用了比较委婉的说辞道:“因为我们是一体呀。”

  岳婕妤沉默,过了一会儿才问:“我想不明白,姐姐何以认定危机即将降临呢?”

  贤妃道:“韩美人疯了,妹妹当真以为是碰巧或者天注定?”

  岳婕妤道:“说是韩美人原本就是一个福薄的人,跟着她一起到天都进明华宫的自然也承受不了这天降的福气。她们中只是做了宫女的,一个一个都丢了性命,在阴曹地府过得不好,所以要来找将她们带入这个劫数的韩美人。昔日的姐妹命太苦了,来找她,好端端的人才演变成这样。不是碰巧或者天注定,姐姐认为还会是哪样呢?”

  贤妃冷笑一声,道:“这种伎俩瞒别人可以,瞒本宫那是太不足一提了。”说着,她站起来。

  岳婕妤好一阵思忖,坐在那里没有动,听贤妃转身继续细说。

  原来,这贤妃果真是个真正精细的人。虽然被表面上的文章也吓了一跳,但是,透过柳修仪的那句话,她也嗅出了韩美人最后对她疯言疯语的不寻常。

  柳修仪的举动分明告诉她,这一切根本就是人所控制的。

  而这个控制局势发展的人,除了她本人外,又绝无他人。

  贤妃对岳婕妤道:“我方才去过鸿熙池,在韩美人事发的地方细细查探过。”

  岳婕妤取过桌子上的茶壶,给自己倒了一杯茶,端起来轻轻啜着,依然不发一言。

  贤妃便接下去道:“树长得细密的地方,灌木断裂倒伏得不少,尤其是背对着韩美人昏倒方向的,草木很凌乱,但是不管怎么凌乱,大致的方向却都是一致的。”

  岳婕妤这下子忍不住了,问:“这代表什么?”

  贤妃走回座位,坐下来,道:“代表什么,妹妹难道还想不出来么?”

  岳婕妤讪笑了一下。

  贤妃将谜底揭示出来:“锦然亭边的林子里,出现的根本就不是鬼,而是人。”

  岳婕妤道:“即使如此,韩美人的话里面提到,死去的那个欣茹在她住的屋子里也出现了,这怎么解释?”

  贤妃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,顿了顿,反问她:“妹妹,你听过罂粟这种东西吗?”

  岳婕妤没有她那么渊博的学识,茫然摇头。

  贤妃便用一种悠远的语气叙述起来:“在我们这个国度某一个地势开阔的山谷里,种着这样一种花,它本身并不十分漂亮,但是开出的花朵,颜色却非常显眼。当许许多多这样的花种在一起,一起盛放,穿行在山谷中,早晨的太阳从山的背后徐徐升起,灿烂的光辉播撒在大地上,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红就会让你心摇神驰。微甜苦香的气息弥漫在四周,那雪白的、淡紫的、鲜红的花朵,每一朵都让不自觉感到它们是那样的妖冶、那样的奔放。而这种花结出的果实,流出的液汁——”

  她的叙述如此具有感染力,让岳婕妤不知不觉间站起来,一边后退一边呼吸加重。

  贤妃道:“这种花结出的果实、流出的液汁可以做成非常厉害的致幻药物,当地人称为‘神秘的幻影’。”

  岳婕妤努力咽了口唾沫,道:“当地人?你知道是哪个地方的人?”因为嘴巴很干,所以说出来的话都是涩涩的。

  贤妃轻轻吐出几个字:“海州,建苏,阳西县的含春谷。”

  岳婕妤想了想,道:“宫里面从海州来的,只有一个人。”

  贤妃默默点头。

  岳婕妤仓皇的眼神飞快地往墙的背后撩去,那没有实质的目光,简直要穿透厚厚的墙壁一般。

  “是她?”她竟然忍不住非常害怕。

  贤妃点头强调:“正是!正是她!”

  “那么,”岳婕妤稳定了一下心神,涩声道:“那个从烟云阁被赶出去的碧钗,就该是她给故意安插进烟云阁的?”想了想,道:“那个丫头自算计了韩美人,自己也没落得好处。雪妃为人寡恩,除了她知心的宫女,并不十分爱惜宫婢。现在,她给这个丫头机遇,这个丫头自当好好把握。”

  “可是……”岳婕妤说完刚刚一长串的话,仔细想了想,问道:“你怎么就确定是从海州得来的神秘幻影做的怪呢?你可有证据?”

  贤妃道:“证据想要找,也是不无可以。那天碧钗站在门口,我已经有所怀疑。韩美人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,那股来自于神秘幻影的辛辣气息已然瞒不过我。”歇了片刻,道:“锦然亭边留下的痕迹至少证明了韩美人真的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,而如你先前所说,韩美人已经回了烟云阁,还看到了死去的欣茹,不是致幻药物作用还有什么解释?”

  岳婕妤颇受震动,出神好久,然后不自觉嗫嚅:“她怎么能有这么大本事?她怎么能有这么大本事呢?”看着贤妃又问:“她又怎么会有这么大胆子?就不怕证据查实,王后会治她的罪吗?”

  贤妃叹了一声,道:“问题就在这里。”片刻后又道:“这也是我急着要来找你商量的原因。”

  岳婕妤突然想起什么,问她:“韩美人被带走的时候,她曾经在你耳边说了句话,那到底是什么?”

  贤妃没料到这时候她还有这么一问,一时愣住。

  岳婕妤却是突然回过神来了,紧绷的精神蓦地松懈了一些,道: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,她这么做的目的应该是针对姐姐你吧?虽然到底是什么原因,我还不知道,但是可以想得到的,应该是姐姐之前有什么地方得罪人家啦。”

  贤妃顿时着急起来,道:“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?从捧云妃上位起,你和我就应该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,就算是我的事情,你也应该积极想着应对呀。”

  岳影珊颇为不赞同,道:“姐姐说错了。对付你的人之所以会有这么大胆子以及这么大本事,我突然想到了答案。那就是此人现在背靠云妃,她所有的一切举措定当都是从云妃的角度出发。”

  贤妃叹了一声,道:“你果然还有些眼光,看得不错。”

  “这也就是说,”岳婕妤语气开始发冷,揭露宫中如今不可否认的现实:“就像当初雪妃控制后宫,为所欲为一样,如今的云妃也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。我们去查证据,查来查去,还不是查到云妃头上?她做事那么狠毒,所有的后果一定都已经计算到了。而明华宫里的人,到头来,生死都是明华宫真正的主人说了算。这个主人不是王后,也不是我们,而是鹰王。”

  贤妃道:“妹妹说得越来越对味儿了。”

  岳婕妤道:“当初雪妃打方充仪的胎,为了给人们一个交代,鹰王竟然赐死方充仪。雪妃也因之怀上王嗣。如果我们将云妃逼上了法令闻讯之路,那我们的结局岂非会和方充仪一样?鹰王是绝对不会杀了云妃的,如果非要有一个是非曲直出来,那就只能有一个结论。”

  贤妃道:“说下去呀。”

  岳婕妤不谦虚,道:“我们是诬告,然后必须死!”

  贤妃点点头,道:“你说得实在太对了。我们没有反击的可能,只能求自保。”

  岳婕妤道:“那她对姐姐说的究竟是什么话呢?”

  贤妃和她对视半晌,才开口:“她说,欣茹之死乃是我造成。”

  “为何?”岳婕妤想不到会是这个答案,禁不住诧异。

  贤妃苦笑道:“因为云妃能持续在后宫中立足,她存在的必然性已经越来越大。”说着,说起雪妃除夕陷害云妃的事。鹰王一直诟病云妃文不通今古、艺不达书画,说是十足神似瑞祥郡主,其实神韵差得很远。如果不是柳才人出主意让云妃在龙乾宫外痴守一夜,只怕,云妃独霸王宠就要成为过去。

  “你竟然这么快就想将柳修仪从云妃的身边剔除去,”岳婕妤的话里投射出极端复杂的意味,她一直佩服贤妃,这时候更是钦佩得五体投地。但是,贤妃的机智换成另外一个状态,不也是险恶至极的心计城府吗?昔日是友,今遭已经敌友难分,倘若一朝成为敌人,自己能否成为她的对手?

  梅园一角,柳修仪将一袋沉甸甸的银钱交给碧钗。

  碧钗含笑收下,道:“修仪娘娘,但凡有差遣的地方,您尽管吩咐奴婢去。无论多么难为,奴婢都尽心尽力。”

  柳修仪微微一笑,然后道:“东西都已经处理了吧?”

  碧钗道:“都用盐卤给浸泡过了,然后挖地三尺掩埋,无论如何,也不会给人抓住任何把柄。”

  柳修仪点点头,然后吩咐她速速离开。

  烟云阁没了主子,但还是需要宫女照料。碧钗暂时也没有其他安排,所以还是回去那里。柳修仪在梅园里看梅花,玩赏了半日,这才信步回宫。

  甫进宫门,岳婕妤从紫元阁里面走出来,和她迎面碰上。

  柳修仪什么也没发生似的,轻轻一笑,道:“岳婕妤,天气晴好,没有出去散心?”

  岳婕妤嘴巴翕动了几下,想说什么,始终还是没说出来。

  柳修仪很无所谓地颔首,然后转身欲走。岳婕妤这时候终于鼓起勇气叫起来:“柳修仪——”

  柳修仪驻足侧身,凝视于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