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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56束手(1 / 2)





  东明宫里,当柳无尘听到胡喜公公带着太医过来,要给她请脉时,一直深居简出、小心防患于未然的柳昭华终于感觉大难来临时的压迫。

  还记得当初在太极宫,鹰王赐死方充仪时,那一夜雷雨,正是下得昏天黑地惊心动魄。因为那一夜带给自己的梦魇,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消散,所以驱使她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缘,让自己能够把握能够掌握命运的奥秘。从才人到修仪,那一段时间的风光,真是感觉好极了。完全实现了理想似的!即使云妃被暗算,罚到善佛堂,自己也未被波及,反而顺利升成了昭华。反观和自己一道儿进宫的人,除了云妃那个特殊的女人之外,再也没有比自己幸运的了。而后进宫的白修仪,又根本无法造成任何影响。

  可是,世事就是这样无常。原本已经一帆风顺的道路何以突然又风起云涌起来了呢?为什么君临天下的鹰王对王权居然如此厌弃,不声不响就悄然离去?

  柳无尘没有看过一身白衣无牵无挂逍遥自由的鹰王,只是听说到了午夜子时,尊贵王权围绕之下的殿下会追逐清风的脚步、月亮不停转移的光华。曾几何时,她真的闻之一笑,觉得,那不过是羁旅之中的人找寻的舒缓压力的方式。怎么可能有真的不流连权力的人呢?

  而现在,牵系着她们这些女人幸福的男人就那么走了,留下来的,只是眼下这等黑暗的前程。

  “吱呀——”

  是门被推开的声音!

  柳无尘倏地站起来。

  惜儿慌张地从外面跌进来,没有来得及说话,白白胖胖、长了一双细长眼睛的胡喜就率先越过她,走过来。

  柳无尘手伏在桌面上,勉力维持表面的平静。

  胡喜下巴微动,示意后面的太医上前去。

  柳无尘急退一步,大声道:“本宫身体没有任何不舒服,不需要请脉。”看着胡喜道:“有劳胡公公了,还请你现在就带人出去。”

  胡喜道:“惠妃娘娘、昭仪娘娘、昭容娘娘的情况都不容乐观,昭华娘娘那几日和三位娘娘都有接触,太医诊断一下,这是有必要的。”

  柳无尘知道太医诊脉之后会有什么后果,竭力反对:“本宫说不需要就不需要,本宫的身体本宫自己知道!”又做出非常生气的样子看着胡喜:“你这大胆的奴才,知道这样做是以下犯上吗?以下犯上,送到刑讯司的话,至少也要将你杖责五十!到时候,须要得你没法忍受!”

  胡喜闻言忍不住“咯咯咯”尖笑起来,捏得很细的嗓子充满嘲讽的意味说道:“昭华娘娘,属于奴才的事真的就不烦劳您给记挂。奴才是被杖责也好,受得了受不了也好,您是没法下这个令喻。”笑容一敛,对太医做了个手势。身后两个小太监立刻窜出来,一左一右将柳无尘给制住,强自扳出手腕来。太医上前,隔着一块丝绢诊脉,不一会儿,便得出结论,对胡喜道:“胡公公,昭华娘娘受到波及,也已经感染上疫症!”

  柳无尘立刻尖叫起来:“你胡说,本宫好好的,根本没病。”

  胡喜却如没听到一样,叫人:“来呀!”又是两个小太监走上来。胡喜对四个小太监道:“昭华娘娘也身染疫症,即刻起,送往冷宫隔离关押。非特派人员不得靠近。”

  四个小太监大声答应,捆手的捆手,扎腿的扎腿,三下五除二将柳无尘给五花大绑起来。柳无尘涕泪横流,大骂不止。一个小太监就随便扯了块布将她的嘴巴塞起。这下,柳无尘再骂不出来,只能“呜呜呜”喊个不停。人未被抬出,“呜呜”声就从控诉变成可怜的呜咽。

  恰在这时,王后和珍妃率人赶到。

  诚王还没入主明华宫,这宫里面,还是王后为尊。胡喜对任何人放肆,看到王后,还是不得不放下架子,故意做得恭敬,低声下气道:“王后娘娘,您怎么来啦。”

  四个小太监急忙将柳无尘放下来。惜儿奔过来,七手八脚将柳无尘身上的绑绳松开。

  王后震惊不已,又愤怒无比,对胡喜道:“怎么回事?要关押柳昭华,为什么本宫一点消息都不知道?”

  胡喜道:“回王后娘娘,事出仓促,奴才还没来得及对娘娘说。柳昭华感染了疫症,必须隔离关押。”

  “你放屁!”他刚说完,王后身边的珍妃就怒骂起来。珍妃到底是明华宫里资历最深的人,气势上完全能压得过胡喜这个阉人:“柳昭华眼神澄清面色红润,哪有半点得了疫症的痕迹?再说了,”她将最后的力气都用在这一刻的博弈上:“惠妃、昭仪、昭容也是被你们说得了病就得了病,然后关押起来,到现在,她们到底怎么样,本宫和王后连一点真话都听不到。又要故技重施,关押柳昭华,怎么,诚王还没有入主明华宫,你们这群狗才,就准备将王后以及本宫赶尽杀绝吗?”

  王后在此刻也助她一臂之力,冷冷道:“鹰王殿下只是禅让权位,要知道,他随时还是可以回来的。”

  珍妃接着道:“王后是鹰王的正妻,本宫追随鹰王的时候,你这个奴才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。你道有了诚王做靠山,这个内庭总管就做得稳当当的吗?你怎知那一天,汤桂全那个老家伙不会再回来呢?”

  王后再道:“如果鹰王得知你们居然如此对待本宫与诸位姐妹,突然改了主意,不再将权位让给诚王。到时候,诚王能不能将‘诚王’当下去都是未知,而你嘛——”

  “这个阉人!”珍妃怒骂。

  王后道:“识相的赶快滚出去!”

  珍妃厉声接:“还不快滚!”

  一顿疾风暴雨般的言语攻击得胡喜以及一干随从毫无招架之力。胡喜想想:“也对!”毕竟按照道理,善待前任君王留下的妻妾才正确。鹰王现在是不在,哪天想起来了,还得回来看看王后、珍妃她们。到时候真多了波折,诚王势大,也许不怕。但是自己就是一个太监,脑袋留不留得住还真不好说。

  王后珍妃斥责得很凶,他和一干随从一边听一边点头称是,人连连后退。

  王后和珍妃见目的已经达到,两个人并肩而立,气势逼人看着胡喜和一干人狼狈溜出东明宫。

  惜儿和兰瑟连忙跑过去将宫门关上。

  柳无尘这才跪倒在地,哭着道:“多谢王后娘娘救命之恩,多谢珍妃娘娘救命之恩。”

  王后还没能很快从刚刚的亢奋状态中转变过来,珍妃连忙伸手将她搀扶起来道:“客套话都别说了,如今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。能不能逃过厄运,还要看接下来的事态。”

  柳无尘擦了擦眼泪,理智恢复一些,道:“怕是不容易。新组内庭已经对惠妃她们下了手,所谓一不做二不休,绝无放过我们的可能。”

  王后一听就大显忧色:“那我们怎么办呢?”

  珍妃道:“当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?”

  柳无尘道:“不管是东明宫,还是碧华宫,或者王后娘娘的和坤宫,现在一定都守卫森严,除了宫女内监,还有数不清的禁军侍卫。”

  珍妃叹了口气道:“这一点我是再清楚不过的。在这座明华宫中,想要逃出去,除非是有鹰王那样的好本事,否则,就算给我们每个人插上翅膀,都别想飞出去。”

  提到鹰王,三个人不约而同一起深深幽怨起来。相同都是鹰王的女人,鹰王在离开的时候,只是带上了他最深爱的云妃。难道,曾经也同床共枕的她们,在他心里连一点点的分量都没有?听凭继任者对她们喊打喊杀,却毫无出现援手的可能。

  原本富丽繁华的明华宫,真的就要在这几日当中,变成毫无生机的坟墓吗?

  何慕华给司空长烈让开的是能够最快通往鸿熙池的新华门。从新华门进来,一路都是非常隐蔽的小道,接着夜色,再沿着鸿熙池继续深入,便可以轻而易举进入后宫。后宫里面的情况,何慕华也为司空长烈探听清楚。如今,王后、珍妃、柳昭华都在和坤宫中。惠妃、昭仪、昭容已经废了,不需要再救。那三个人,也是笼中之鸟,现在做的也是垂死挣扎而已。就等上将军前往援救。

  刚刚经过新华门,司空长烈便吩咐随行的刘林成、季飞宇、翟良以及于东坤等共计十名手下一起分散行动。禁军的巡逻路线不需要何慕华详细解释,他也了解得清清楚楚。现在,他需要一个完全安全没有阻碍的通道。刘林成等十人需要做的,就是将沿途会出现的禁军,在瞬间,一起解决的干干净净。

  当然,这个过程当中,也少不了何慕华的安排。

  仅剩下的三成力量,在合理的运用之下,也可以发挥最大化的效力。何慕华亲自镇守离新华门最近的宣武门,附近巡查兵力大部分都可以用上属于他自己的心腹。神不知鬼不觉的,别人根本无法提防到。

  酉时两刻,司空长烈独自到和坤宫,又等了半个时辰,刘林成和季飞宇也赶到。

  刘林成比划了个手势,表示一切都已经办妥。

  司空长烈立刻从平地跃起,凭借“登云梯”的轻功,轻而易举翻过墙头,进入和坤宫的院子。院子里的宫女太监根本没来及察觉有人进入,一个接一个被他用小石子打中穴道一一放倒。甚至,连三位娘娘身边最亲近的宫女都没放过,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进屋子后,三个人一起出手,王后的宫女画眉、兰瑟,珍妃的宫女冬儿,以及柳无尘的宫女惜儿全部被点中穴道,当场倒地。

  司空长烈趁着三个娘娘还没失声尖叫,立刻冲过来,先是沉声喝道:“别出声!”然后单膝跪倒向三位娘娘见礼:“臣司空长烈,见过王后娘娘、珍妃娘娘、昭华娘娘。”

  王后连忙道:“真的是司空将军。”

  珍妃则从鬼门关跑了一圈回来似的,脸色煞白,却没法控制喜悦,笑起来道:“真的是司空将军!”

  柳无尘问:“上将军是来救我们的吗?”

  司空长烈道:“殿下离京,并非要弃各位主子不顾。只是诚王违背应遵循的道义,才让各位主子们遭此大劫。”

  刘林成看看外面,提醒:“上将军,事不宜迟!”

  司空长烈点头道:“娘娘,即刻就随臣走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