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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节(2 / 2)


  两人在茶室内唯一的矮桌前坐下,沈沉正坐,敬则则侧坐在一旁伺候。

  那桌子不差,乃是紫檀铜片包四角的矮桌,只可惜瘸了一条腿,如今用一截木头撑着,却还算稳当。但这样的东西别说主子屋里了,就是稍微有点儿脸面的奴才屋里都不会有这种瘸腿桌。

  敬则则只当皇帝没看见一般,一句话也不多说。

  那厢龚姑姑生怕冷了场,催着顺喜把酸梅汤从溪涧里提了出来,用粗陶碗盛了端上桌。

  宫中的一切物件都是要记档的,敬则则从水芳岩秀搬过来时,除了自己日常的用具外,其余摆件、字画、盘盏等都是不能带走的。

  到了秀起堂,原本都该重新配备的,但宫中太监刁难,十回去要,九回半都会被拒,还要被奚落,所以整个秀起堂几乎什么摆件都没有,只有当初皇帝赐的一些东西。

  这会儿连喝茶、吃饭的碗筷都是敬则则自己掏腰包,托人从宫外买的。那些人自然要吃些回扣,买回的也就是些粗陶、粗罐了。敬则则也不嫌弃,当然也没法儿嫌弃,总不能用手吃饭,用手捧水喝。

  沈沉看到那粗陶碗则是愣了愣,不过还是端起来尝了一口。黄昏时,其实天气已经不那么炎热了,可醒来时还有些头晕,喝一口提神醒脑的酸梅汤依旧是莫大的享受。

  这酸梅汤浓得挂碗,却丝毫不甜腻,冰爽而微微回甘,似乎得了景和帝的喜爱,他本来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。

  “这汤熬得不错,比御膳房的好。”沈沉看着敬则则道。

  敬则则微微一笑,知道吃食上能得皇帝一句赞是很不容易的。他这个人挑剔得厉害,且不贪口腹之欲。

  沈沉低头又喝了一大口,竟然鲸吸而尽,饮罢道:“再来一碗。”

  龚铁兰为难了,皇帝饮食向来是有规矩的,很多东西都不宜多吃。

  敬则则开口道:“皇上,眼看着就要用晚膳了,这酸梅汤乃是凉水湃过的,饮多了不好。”

  沈沉道:“那以前叫你少吃点儿冰碗,你怎的不听?”

  第22章 今日和

  以前多美好的日子啊,敬则则在宫中怕暑贪凉,一日里要吃三、四碗冰碗,被皇帝训了好几次,后来还是会背地里偷偷吃。可是皇帝提的以前,敬则则却一点儿也不想回忆起来,因为前后两相对比很容易让人生出悖逆之心。

  敬则则不再多言,只看了龚铁兰一眼,“再给皇上满上。”

  高世云见了赶紧上前一步,“娘娘心里是关切皇上的,可不能在这上头跟皇上置气,皇上的龙体关乎天下安危。”

  沈沉叹息了一声,“朕这皇帝做得可真没意思。寻常百姓都能随意地喝碗酸梅汤,到朕这儿就不行了。”

  高世云和龚铁兰都赶紧地跪了下去,求皇帝保重龙体。

  沈沉也不再坚持,转而问敬则则,“听说是你亲手熬的,可有什么秘方?”

  敬则则摇摇头,“秘方是没有的,就是选上好的酸梅,要泡得透、滤得净、煮得烂,知道皇上不怎么吃甜食,所以冰糖只用了一点儿,加了点儿臣妾旧年自己制的木樨露调和而成。”

  “难为你还记得朕的喜好。”沈沉看着敬则则的眼睛道。

  话说到这儿,高世云和龚铁兰都匍匐着往后退到了茶室外,又离了一丈的距离远。于是茶室里就只剩下帝妃两人了。

  “则则,你是要跟朕生分一辈子了么?”沈沉将敬则则的手拉到身边握住。

  敬则则挣扎了一下,没挣扎开。

  “你想要朕怎么做?”沈沉低声问。

  或许是他的声音太磁哑,又带着诱惑的蜜语,敬则则的眼圈一下就红了,抬头看向皇帝,愣愣的,半晌没说话。

  沈沉缓缓地松开了敬则则的手。

  敬则则这才带着哽咽的语调开口道:“臣妾,臣妾要的很简单,却很不敬。”

  沈沉看着敬则则的眼睛,似乎在鼓励她往下说。

  敬则则直了直背脊,“臣妾,要皇上道歉。”

  高世云吓了一大跳,虽说他已经退得老远,但耐不住耳朵灵而敬则则又没有特别压低声音,所以被他给听到了,心想,这要求,敬昭仪还真敢提。

  “朕没有做错,为何要道歉?”沈沉对敬则则的要求却似乎没多少意外,听了这话也不带丝毫火气。

  敬则则咬咬嘴唇,将脸撇向一边,不再说话。

  只是才偏过去一点儿,就被皇帝用手指捏住了下巴,又给她强行掰回了头。

  “朕知道你觉得委屈,事后又证明你是无辜的。可当时谁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动的手?朕也不能偏帮,命皇后严查难道不也是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么?”

  敬则则推开皇帝搁在自己下巴上的手,“在皇上心里,臣妾是那种会对人肚子里的孩子下手的狠毒之人么?就一点儿信任也没有么?”而且玉美人算什么牌面上的人,皇帝简直是辱人太甚,她犯得着对那种人动手?

  “朕即使信任你又如何?难道不比还你清白得好?”

  “那一次是臣妾运道好,最终证明了清白,可若是找不到证据呢?皇上又会如何处置?”敬则则问。

  “你在恼怒什么?恼怒朕没有无条件地信任你?”沈沉沉着脸问。

  敬则则又咬了咬唇,有些话难以启齿,却是不吐不快。“臣妾幼承庭训,家父家母知道臣妾会入宫选秀,所以自幼就请了许多名儒教习,不为多有才华,而是为了德行能匹配圣君。在家中读得最多的就是圣人之说,还有女戒、女则。臣妾进宫后,对皇上是毫无保留地捧出了一颗真心,可是皇上却……却疑心……”

  敬则则有些说不出后面的话来,当时觉得极度委屈,如今就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了,然则骑虎难下去,却只能一路错下去。

  沈沉摇了摇头,“你说的这些都不是理由。你之所以会觉得委屈,是因为朕宠爱你过多,让你觉得朕就该无条件信任你,当所有不利的证据都指向你的时候,朕也该毫无保留地信任你是不是?”

  不得不说,景和帝还真是一针见血了。敬则则后面也反应过来了,自己当时会那样不理智地跟皇帝赌气,的确是因为被他宠坏了。被他宠得不知天高地厚,当他不信任自己的时候,她就觉得遭受了莫大的冤屈,觉得自己一颗真心被人踩在了泥里。

  但是很多事情不是意识到不妥就能果断认错的。

  “是。”敬则则一路错下去地顺着皇帝的话道。“皇上难道连自己宠爱的人是个什么样子都不知道,就放任自己宠爱了么?”

  沈沉哂笑,“果然还是那般伶牙俐齿。照你这么说来,朕宠爱你还宠爱错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