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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你:……?

  谁?

  『伟大的阿撒托斯!』他的面部逐渐扭曲,变得痴迷且疯狂,十分的神经质,『祂是世界的主!世界的一切!世界的源头!』

  你一脸痴呆地看着他。

  『——没错!就是这个表情!』

  凯文将他那狂信徒一般灼热无比的视线刺向你的全身,手臂撑着桌边半起身,熨烫整齐的西装身子前倾过来,在圆桌上投落下巨大的阴影。

  『盲目!痴愚!无知!却又洞悉一切!』

  你:……

  闭目沉浸音乐阿帕基都睁开眼,几名黑手党都用看“某个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”的眼光看他。

  『哦,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。』凯文推了推眼镜,绅士又端庄地坐了回去,方才的疯狂一扫而净,你满头问号。

  凯文解释因为你看起来笨得不像个正常人,所以试探一下,怕你是哪个邪教的狂信徒。

  ……他演得更像个狂信徒。

  他们考古系这届的课题研究就是一把上世纪流传的银色钥匙,约长十三厘米,上面有阿拉伯花纹以及象形文字,占卜师说某位来自中国的女性会知其下落,所以他才会与你搭话。

  你:……

  不是,他认真的吗?

  『你是在玩跑团?』你真心疑惑。

  『跑团?』凯文愣了,『那是什么?』

  你:……

  卧槽,真的假的?

  他没有透露更多,但任何一个知晓《克苏鲁神话》的都能听出来他讲的是什么。

  作为二十一新世纪网民,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网友在互联网各处拉人跑团,你曾一时好奇加入某COC跑团的QQ群,在KP的带领下玩了两局,游戏没玩懂,设定倒是读了不少。

  整个宇宙都是阿撒托斯做的一场梦,因为阿撒托斯一直在睡觉,所以被称为盲目痴愚之神——大概,你没记清。

  你只记得“痴愚”与“吃鱼”谐音所以大家都说阿撒托斯最喜欢的食物是鱼。

  桥豆麻袋,要这么讲,阿撒托斯的食物岂不就是你……?

  你陷入沉思。

  银色钥匙则是一把与犹格·索托斯(类似时空之神)有关的钥匙,持有银之匙的人可以穿越时空,也可以进入另一个生命体内。

  拥有银之匙便可以穿越“门”,拜见犹格·索托斯,被授予全部宇宙的智慧。

  当然,这类人最后都疯了……

  凯文叽里呱啦讲了一堆,你从始至终呆滞着脸,没怎么听。

  凯文问你真的没见过那把钥匙吗?你说没。

  你没见过真货,cos道具倒是有,室友苏小怜的床帘上就挂着一把银之匙当装饰呢。

  凯文盯了你许久,你呆呆和他对视,他说好吧,给了你他的名片,说如果见到钥匙一定要交给他。

  你嗯嗯哦哦,表示会的。

  凯文失望而去,你看他离开餐厅,蹑手蹑脚贴在门口确定他真的走远,坐回桌后。

  这个世界真的有阿卡姆这座小镇吗?

  如果这里综了《克苏鲁神话》,那还有什么活头。

  别的影视动画小说的危险发生地都局限于某国某城某镇,这尼玛,直接是全宇宙!

  乔鲁诺带的课本上刚好有世界地图,但是阿卡姆是个小镇,大地图上没有。

  福葛问你这很重要吗?你说那个密大就是阿卡姆的,如果地图上不存在阿卡姆,那凯文所说的话都是编的。

  『邪神……真的存在吗?』

  米斯达无意识嘟囔一句。

  『别好奇!』

  你大声道,米斯达身子一抖,其他人也都诧异地看你。

  『千万别好奇。』你给这群热血漫主角团讲道理,『恐怖片里最先死的就是爱冒险的人,你会最先嘎掉,还死得很惨。』

  『可是现实又不是恐怖片。』

  『你怎么知道不是呢?』你幽幽地说。

  『你忧心过头了吧。』福葛也不信,『真要是有那种东西,我怎么没见过。』

  『见过你就不会活到现在了。』你继续幽幽地讲。

  『……你现在更像是从恐怖片里出来的。』米斯达的脸上落下一滴汗。

  几人就信与不信展开讨论,你不希望在JOJO主线发生之前他们先因为妖魔鬼怪嘎掉,不仅浪费了这两年,自己也有可能倒霉被他们牵扯进去嘎得很惨。

  乔鲁诺找附近的人借了下电脑,查到阿卡姆与密斯卡托尼克大学,不仅如此,你还在那片地图上看到更恐怖的地名,位于美国东北部的印斯茅斯。

  “我靠。”你忍不住,“吓死个人了。”

  听不懂汉语的乔鲁诺纳闷地望你一眼。

  所以那只大章鱼克苏鲁现在就在大西洋沉睡啊!

  幸好意大利邻地中海而不是大西洋,要不然你现在只想逃命了。

  你面色沉痛地坐回座位上,福葛问你发现了什么,你说千万不要去印斯茅斯旅游。

  米斯达问为什么,你沉默。

  这能说吗?告诉他那里有鱼人,万一有狂信徒知道他知道了,把他献祭又顺藤摸瓜找到你,把你也给献祭了怎么办?

  『你还是别知道了。』

  『喂!告诉我啊!』

  『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职业是什么吗?』

  米斯达这么执迷不悟,你只能发动嘴炮技能。

  『……黑手党?』福葛猜。

  『不,是作者、画家、考古学家、冒险家、警察、侦探。』你深沉地讲,『还有一些叛逆期非要探险的学生。前者是职业缘故需要去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,后者就是纯纯作死。』

  『你恐怖片看多了吧。』福葛吐槽。

  『既然黑手党不是最危险的职业,那我知道也没问题吧?』

  米斯达的脑回路在你讲的那堆话里绕了一个弯。

  刚刚那段不管用,换策略,主攻他的弱点。

  『要让我告诉你,不如让我现在给你一枪,你还能落得个好死,不受折磨。』

  你满面悲痛。

  『如果我告诉你,你就会遇到比4还倒霉恐怖的事。一辈子都会被霉运缠身,幸运点直接死了,不幸就直接成为疯子被关进疯人院,在惊吓中度过余生,或者人体畸形,总之没有好下场。』

  『什么?!比4还恐怖?!』米斯达大惊失色,『那我不要知道了!你不要告诉我!』

  『你也不要去印斯茅斯。』

  『我也不会去印斯茅斯!』

  很好。

  进攻成功,你低头接着写作业,米斯达还在抱头小声嘀嘀咕咕。

  看来你刚刚的那段话把他吓得不轻。

  你已经说到这份上,没人再好奇。日子正常过着,那个凯文也没再来找你。

  九月,布加拉提的生日。他们工作到很晚,布加拉提回来的时候,衣服上渗的都是血。

  没有开生日派对,但你做了一块小蛋糕。你在沙发上等他等睡着,他的进门声吵醒你,你弹坐起来,对他说生日快乐。

  布加拉提怔了一下,随后很温柔地笑了。

  他的脸上还有血,但不妨碍你看呆。

  真美呀,像座艺术品,你越来越能体会苏小怜收集布加拉提周边的心情了。

  按照流程,关上灯,点蜡烛,你唱生日歌,布加拉提许愿。

  布加拉提吹灭蜡烛,把小小的蛋糕一分为二,将大的那一半让给你。

  『你全吃好了。』你推回去,『我晚上吃过了,这就是单独给你做的。』

  布加拉提收过去,他什么话都没说,只微笑着。也不知是灯光的问题还是怎样,他的模样让你移不开眼。

  再之后,就是你的生日,在国庆节之后。十月一日是中国的国庆,十月四日是意大利的国庆。你的生日在十月十日。

  十月十日发生了许多事,辛亥革命的纪念日、世界精神卫生日、八女投江、海卫一的发现,以及某个最美彗星离地球最近的日子……

  那些事情离你很是遥远,看似与你没什么关系,如今你却又觉着,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。

  这是第四次在2000年的生日。

  你出生了第四次。

  他们再一次给你惊喜,同样的事。米斯达推着你回布加拉提家,打开门,纳兰迦兴冲冲跑来给你戴生日帽,福葛与乔鲁诺对准你的头顶放礼花,阿帕基拿着小篮筐,往你身上撒小花。

  只是多了一个乔鲁诺。

  『虽然不比你做的好吃,不过还算不赖吧。』

  阿帕基注视着他们一起做的草莓蛋糕,破天荒开了口跟你搭话。

  你抬起头,望向他。他还是和你印象中的那般高挑,阿帕基站在你的身边,仿佛一切都没什么变化。

  没得到你的回应,他低下头。你移开视线,将目光放在餐桌上的草莓蛋糕上,轻“嗯”一声。

  这些对你算不上惊喜,你也算不上喜欢草莓蛋糕。

  姑且表现得自己还算快乐。

  『来!快来坐!今天的幸运星!』米斯达从身后扑上你,把你推到座位上。他们送了你礼物,都堆在桌子上,等着你拆。

  布加拉提送的是盖欧卡毛绒玩偶,也不知他从哪个周边店买的,福葛送的是一只手镯,你拆开,愣了。

  灰青色的冰种翡翠镯,透着淡淡的蓝晴底,戴在手腕上,又增添皮肤暖调子的肉色。

  与金发的福葛老师送给你的一模一样,连花纹都是。

  『因为我看你手上没有装饰,这个的话,你穿什么都会相配吧。』小草莓出言解释,『看到它的时候,就觉得和你很相配。』

  “……”

  你静止好久,才道了声谢谢。

  下一个是米斯达,这次他没再送你用不上的耳钉,反而送了一张三丽鸥的游戏卡带。

  纳兰迦送的是一大包零食,都是你喜欢吃的。乔鲁诺的礼物在前些天就已经给过,一束不会凋谢的花,他还凑到你耳边,悄悄说到时还有一份礼物要送你。

  他们都很用心。

  你分神想着,拆开阿帕基的包裹,里面是阿玛尼的包装盒。

  大脑一刹间空白。

  突然间不知道怎么做了,一切都含糊得像隔了块玻璃,视觉、声音……你看着自己的两手打开包装,盒子里躺着的是一支阿玛尼口红。

  一模一样。

  它和你小提包里锁着的那只阿玛尼口红一模一样,包装、色号、外壳,全都……

  你忽地笑出声。

  自以为自己的时间在前进,实际上只是活在过去。

  不管走了多远,时间度过有多久,你还是会回到这里,拿到同样的东西,发生同样的事。

  这一切有什么区别吗?

  只是在打转而已。

  你笑得捂上脸,双肩都在发抖,气一出一出。

  只是被困在一座偌大的迷宫里,转来转去,转来转去,被时间耍得转来转去。

  你没有能够斩开围墙的库洛牌,没有能够帮助你离开的猫伯爵,最后不过是回到原地,周围的事物都没有变,唯有你在变。

  谁都会忘了你,每个人都会忘了你,所有的东西都会清零,只有你自己全部记得、全都忘不掉。

  你的笑声戛然而止。

  阿帕基挑这款口红的时候,有在想些什么吗?

  上一个阿帕基送你这么贵的口红,他有想些什么吗?

  他躺在墓地底下,会不会觉得很凉?

  他会不会觉得地下很空?因为没有人能陪他。

  ——有人陪,有布加拉提,还有纳兰迦。

  他们三个躺在坟墓底下,连件衣服都没有。到了秋天,到了冬天,当风刮过去的时候,当雨水渗进去的时候,他们会不会觉得很冷?

  可即便是冷也无法呼唤了,因为他们连一张嘴也没有。

  你握着口红的手在抖。

  眼前被湿润得恍惚看不清,咽喉被堵塞,地底下的土壤仿佛塞进了那里,鼻腔嗅到泥土的腥味,自己好像就被塞在那里。

  好冷。

  土地底下好冷。

  坟墓底下好冷。

  真的好冷。

  “……!”布加拉提按住你的肩晃你,问你怎么了,怎么哭了。

  你说是太高兴了,从来没有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。

  布加拉提说你胡说。

  胡说怎么了。

  胡说怎么了。

  又不是开心的事,难道非要你说出来搞坏气氛吗?

  他们给你做了蛋糕,准备了礼物,细心布置了场地,他们那么开心,为的就是给你过生日,难道你还要不给面子,把他们全部的辛苦都给破坏?

  明明布加拉提自己就说过,不要搞坏气氛。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们,你一直都在忍。

  一直都在配合他们,你哪里都跟不上,力气跟不上,速度跟不上,精力跟不上,心态跟不上,他们却还拉着你跑,又在你面前跑得飞快。

  把你当做一个物件,一具摆设,放在一边,不要在意你。

  这件事对他们而言就这么困难吗?

  别再关心你了。

  别再对你这么好,给你这么多东西,到头来,你什么都还不起。

  你不想再去参加谁的无聊的葬礼。

  『说出来,好吗?』布加拉提安抚你的后背,『是不是我们给你压力太大了,恐惧症又犯了?来,先吃一片药。』

  布加拉提给你喂药,你咽下去,心底那些混乱焦灼的情绪,很快都消散得无影无踪。

  但也没了别的情绪。

  『今天是你的生日会,大家只想让你高兴,但也没有要逼你高兴,你不用那么有心理负担。』

  『对啊对啊,我们都知道你很难开心起来嘛。』米斯达接上布加拉提的话,『你每天都不高兴,也没有扫我们的兴,你能开心更好,不开心也无所谓。』

  『……真的吗?』

  『真的真的。』米斯达点头,『咱们都相处这么长时间了,大家都知道你是什么人——哦,除了纳兰迦和阿帕基,不过他们俩你不用管啦,还是你的心情更重要,嗯嗯!』

  『因为今天你才是生日会的主人嘛!』

  你看着他们,纳兰迦满眼迷惑,福葛给他翻译,他立马对你笑起来,用力点头。

  『就算你摆着冷脸,我们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,你对我们冷脸还够少吗?』福葛也不甚在意地摊手,『就算你现在对我们非打即骂,我们也只会想办法哄你开心,别把我们想得太过脆弱,我们可是黑手党。』

  『是的,小姐只要自然而然就好。』乔鲁诺赞同,『没人会去要求有焦虑症的人强行开心,没人会去苛责一位精神病患不体贴人。如果有人那样要求,只能说是那个人的问题,不是您的问题。』

  “……”

  他们说的都有道理,但你因药物影响感觉不到任何作用,无法分析他们的话到底适不适用。

  你只知道一点。

  在明年的主线结束后,他们就会一个个离你而去,谁也不留。